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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宝石如刃（第1页）

沈夫人坐在红木雕花的八仙桌旁，桌上几个首饰盒子都打开着，里面整齐摆放着她为女儿沈萃儿准备的嫁妆。

其中最耀眼的一套红宝石头面，是她当年的嫁妆。这套头面，是她硬生生从妹妹手里抢来的，因为这件事，父亲至死都没有再同她说过一句话。

她父亲是岳州望族周家的三少爷，她的两位伯伯都曾是朝中三品大员。她的父亲因为幼时体弱，又是家中幼子，祖母不舍得让他吃苦，便没有科考，安安稳稳地做了一辈子富贵闲人，娇妻美妾环绕，旁人的闲情逸致便是他的每日正事。

日子过得太闲了总要生些是非，否则便没了趣味。在娶了六个小妾之后，周三少爷突然痴恋上了年轻守寡的姨家表妹，非要娶进来做平妻。

他的正妻，沈夫人的娘，要死要活地闹了一回。然而她的要死要活抵不过周三少爷小病一场。最后是祖母大人发了话，八抬大轿将那位江氏表妹抬进了家门。

成亲那日，外面喜气洋洋，吹吹打打，年幼的沈夫人被奶妈抱着去看热闹，回来后天真地对娘说，爹爹穿了大红衣服，可好看了。被娘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江氏进门时已有身孕，过门半年多就生下了一个妹妹，第二年又生了一个弟弟。

沈夫人轻轻抚摸着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宝石。记得妹妹出生后第二天，娘就抱着她，用一种绝望又狠毒的语气跟她说，以后你事事都要争，都要抢，否则就什么都得不到，即便已经得到的，也会给狐狸精抢了去。

她记住了娘的话，凡是妹妹有的，她定然也要有，而且要比妹妹的更好。

到了议亲的年纪，家里给她和妹妹都准备了一套头面，原本都是一样的，但江氏偏偏要把自己嫁妆里的红宝石拿出来，装在妹妹那套头面上。

她知道后便去向爹爹讨要，闹了好一阵子，红宝石没要到，反被爹爹关在祠堂罚跪。她气狠了，偷偷写了信，让人送到和妹妹议亲的韩家，在心中将妹妹说得十分不堪。

韩家也是本地望族，诗书传家，家风严谨，本就对未来亲家公娶平妻这种事颇有微词，只是看在周家大伯二伯的面子上才应了这门亲事，收到信后不问真假，立即就派人来退了婚。

韩家顾及两家的情面，只说韩少爷年纪还小，要安心读书，怕过早论及婚嫁会分了心神。

不过纸里包不住火，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

她第一次见到父亲发那么大火，要用家法打死她，娘扑到她身上护着她，对一旁哭成泪人的江氏母女破口大骂，骂得十分难听。

江氏让人取来那套红宝石头面，丢在了她们母女面前。

沈夫人叹了口气。当时还是年纪太小了，做什么都只会放在表面上，露着那么长的把柄让人去抓。

指尖突然刺痛了一下，她连忙收回手，这才发现那颗最大的红宝石不知何时缺了一小块，锋利的尖角将她手指刺破了。

沈夫人掏出帕子按住手指，忽然有些心神不宁，抬头问正指挥着丫鬟们收拾东西的唐妈妈，“那丫头这两天在做什么？”

唐妈妈道：“昨天在祠堂跪了一天，今天就在那小院里待着，门都没出。”

沈夫人拿开帕子，指头上又缓缓冒出一颗血珠，她心烦意乱地对忙碌的丫鬟们道，“你们先出去，转来转去晃得我心烦。”

唐妈妈连忙摆手让丫鬟们都出去，从抽屉里找了止血药，帮沈夫人敷了一点，温声道，“等姑娘出了门，夫人就好好歇几天，养养神。”

“这头面送到首饰铺去，让他们把中间那颗宝石磨一磨，仔细着点。”

唐妈妈看了看，满脸痛惜，“这么大颗的红宝石想买都买不到，怎么会破了？”

沈夫人想起当日江氏那狠狠一摔，大约那时就摔坏了，奇怪的是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没发现。

“你帮我倒碗酒喝，我心里有点发慌。”

“夫人是这两日累着了，原本婚期还远着呢，因为那丫头的事，生生提前了几个月，好多事都赶到一起了。”唐妈妈倒了半杯荔枝酒，“夫人还是少喝一点，免得夜里睡不好。”

沈夫人接过来，两口喝了，长长地吐了口气，皱眉道，“真是见了鬼了，我这两日夜里睡不沉，总是梦到云小娘那个贱人……”

唐妈妈吓一跳，连忙回头看看房门处，见房门关得严严实实，才略微松了口气，小声道，“过几天就是姑娘的好日子，这种时候夫人何必想这些晦气的人和事，给自己添烦恼呢？”

沈夫人皱着眉头道，“你当我愿意想吗？还不是那贱人生的死丫头，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她把声音又压低了些，“你说，那丫头怎么会没死呢？当日给她灌的那些药，就算不埋，她也活不成才对，怎么竟然好端端地又回来了？”

唐妈妈道：“我反复问过那天跟车的王婆子和徐婆子，她俩都说，二姑娘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气了，所以她们才没有防备。谁知道她突然就跳了起来，像诈尸了一样。那马车还往前跑呢，她就从车窗蹿了出去，跑得飞快，简直就不像个人。”

唐妈妈说着，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大白天说起这个，我都觉得怪渗人的。”

沈夫人也觉得后背冒上来一股寒气，“再给我倒杯酒。”

又喝了半杯酒，沈夫人心里安定了一些，冷笑着咬牙道：“有鬼我也不怕，那贱人都是自找的，谁让她来勾引老爷。我要是不下手，早晚有一天她会爬到我头上去，我娘吃过的苦，我可不想再吃一遍；我吃过的苦，也不能让萃儿再受一遭。”

“夫人忍了她们母女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再者说，那云小娘最后是病死的，跟夫人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唐妈妈特意加重了最后两句话。

“没错，那贱人是自己病死的。那香炉她不是爱若珍宝，天天捧着嘛。她死了，让那香炉陪她下葬，她也该满意了。”沈夫人脸上浮现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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