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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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盘鹿肉（第1页）

傍晚，王府又送来了食盒，除了给沈青芜主仆预备的，还另有个大些的食盒，是给沈大人的。

沈大人看着饭桌上鲜香四溢的鹿肉，觉得手里的筷子比往日重了许多。

管事道：“王府来人说，秦王殿下今日猎了一头鹿，特意送些鹿肉来给老爷尝尝鲜。知道老爷公务繁忙，无暇回府用午饭，所以中午就只给二姑娘送了些。”

待管事出去，沈夫人让唐妈妈叫来派去监视沈青芜的丫鬟，“中午王府送来的食盒里有鹿肉吗？”

丫鬟一怔，忐忑地摇了摇头，“奴婢没有看清，只在院外听到阿七同刘嬷嬷说，还是王府做的肉好吃。不知道是不是鹿肉。”

沈夫人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我派你是去做什么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丫鬟惊恐地跪倒，连连磕头，“夫人息怒，奴婢知错了，下次一定打听得清清楚楚，求夫人不要发卖奴婢……”

沈大人听得一阵心烦，“行了行了，你们先出去。”

唐妈妈扯着那丫鬟退了出去。

沈夫人盯着那盘鹿肉，胸口起伏不定，咬牙说道，“小贱人真是好手段，想用一盘子鹿肉就堵上老爷的嘴。”

沈大人用筷子夹了一片鹿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了，点点头说道，“确实是新鲜的鹿肉，肉铺里买来的不是这种味道。”

沈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老爷，这明明是那死丫头和秦王串通好了来骗你的！”

沈大人又夹了一片鹿肉，“先吃饭吧。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放心。”蘸了一点王府送来的调料，果然味道更加鲜美了，“王府的大师傅手艺确实不错，你也尝尝看。”

沈夫人突然涌起将那盘子鹿肉和那碗调料都扣在沈大人脸上的冲动。她深吸两口气，将这股冲动压了回去，“萃儿议亲之前，我就提醒过你，让你把那小丫头远远地送到老家去，免得她惹是生非，老爷不信，说我疑神疑鬼。结果怎么样？险些让她毁了萃儿的婚事。”

沈大人不悦地皱了皱眉，妇道人家最擅长翻旧账，逮到一个把柄就翻来覆去地说。那件事的确让他十分懊恼，后悔没有早做决断，把沈青芜送走。但沈夫人将这件事说了又说，如今再次旧事重提，沈大人已经不觉得自己当初有错，只觉得眼前的妇人面目可憎，聒噪而讨厌。

他有点想念养在外面那个温顺听话的歌伎。

“老爷如果不信我所说的，不如把那丫头叫过来，当面问问。”

沈大人没说话，他现在对沈青芜有所怀疑，但还不想撕破脸。

沈夫人冷笑道，“老爷要是顾念父女之情，那我来当这个恶人好了。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让她在萃儿大婚前搅得家宅不宁！”

沈大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先吃饭。”

王府的鹿肉着实鲜美，沈大人一个人吃了大半盘，沈夫人气得差点咬碎后槽牙，灌了两杯冷酒才勉强将火气压住了。

沈青芜吃过晚饭，又独自来到云小娘房中，坐在灯下展开食盒里夹带来的两张纸。

云小娘棺中的香炉已经查验过，炉壁上的灰烬中有毒素沉积。

吴神医推断，应该是钩吻。

钩吻是长在乡野间的一种野草，花和叶都有毒，人畜偶尔食用不会致命，但若长期服用，毒素累积到一定的量，人就会生病，虚弱无力，四肢麻痹，最终枯竭而死。

此外，灰烬中还有松枝、桂花、麝香、川穹等熏烧后残留的味道。

吴神医在另一页纸上绘制了钩吻的图形。钩吻开浅黄色小花，晒干后与桂花颇为相似，若是混杂在干桂花中，不留意的话极难分辨。

一捧干桂花中混杂少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间中毒，恐怕就连中毒的人自己，都以为是染了病。

陈妈妈说，云小娘一直沉默地住在这个小院子里，从来不外出一步，每天只是翻翻香谱，用便宜易得的材料自己制香，再教教女儿读书认字，时光就这么打发过去。

沈大人常年冷落，沈夫人克扣月例，她也从不曾抱怨，也不去争取，就这么默默忍受着，似乎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她临死前，看着女儿守在床边哭，只说了句：“人都会死的。”

沈青芜也在潜移默化中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若不是方家少爷闹了那么一场，她会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小院里，就像世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姑娘，”阿七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沈大人派人来，叫姑娘过去说说话。”

沈青芜将手中的纸凑在油灯上点着，手扬起，带着火星的灰烬在半空中缓缓飘落，像承载着亡灵的黑色蝴蝶。

阿七陪着沈青芜来到前厅，行礼问安后在下手坐了，沈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回来这些日子，咱们一家人还没好好坐下来说说话呢。”

沈青芜目光扫过沈夫人的脸，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她眼底的青黑，“母亲事事亲力亲为，太过操劳了，脸色看着不大好，还是该好好休息才是。”

沈夫人扯了扯嘴角，“是啊，等忙完你们姐妹的婚事，我是要好好歇一歇才行。”

沈大人咳了一声，摆手道，“自家人说说话，下人们先出去吧，把门关好。”

阿七迟疑着看向沈青芜，沈青芜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阿七便随着沈家的丫鬟退了出去。

沈夫人端起茶盏，笑了一下，“你在王府住的时间也不长，这丫头倒是对你忠心耿耿的。”

沈青芜也端起茶盏，笑道，“自古人心换人心，我对她好，她自然就对我好。只要是真心实意，相处一日也能成刎颈之交。若是虚情假意，就算日日同床共枕，最后说不定也变成仇人。”

沈夫人向沈大人道，“以前这孩子整日不说一句话，我还怕她日后嫁到婆家会受欺负呢。现在看来，幸好出了这些事，否则咱们家怕是要埋没了一位才女。”

沈大人看了看沈青芜，“你现在有秦王撑腰，说话胆子大了许多，不过还是要谨守礼仪。人的运势是说不准的，登高必跌重，多少人一朝得势，恣意妄行，到头来自掘坟墓，悔不当初。”

沈青芜点头，“父亲叮嘱，女儿记下了。不过我听说，能交好运的人，都是先人给积了德。我如今时来运转，定然是沈家祖上积了德，回报到我身上。”

沈大人正要表示赞同，沈青芜又道，“对了，也有我小娘在阴间为我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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