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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陈到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管住手下,万万不可让阿斗曾经走失的消息流传出去。这种家丑若是传了出去,那就不是“尴尬”两个字就算了的。同时我也打定主意,也说服了董和陈到他们,暂时就将此事瞒下,不必报知前线的刘备。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刘备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
前线也是出奇得安静;这整整一个月我们什么书信都没有收到。一直到了五月初,荀谌才终于又送来了书信;信中说,他们已将大军驻扎到皖县以北,但是却不是为了夺取庐江六安等地。曹军大败孙权,拿下合肥之后没多久,庐江六安、博安、舒县几城便纷纷降了曹军。志得意满的曹操自然不会放过追击的机会,于是他便一边隔着巢湖向江东大军施压,一边大军直奔皖县,准备一口气将战线推到长江北岸。曹操在合肥整军的时候,刘备也不声不响地派出陆逊率领五千精兵一路往皖县去了。陆逊沿着大别山脉一路东去,夜行昼伏,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到了皖县;他在天柱山脚下扎寨,并在城北三十余里外的官道附近设下埋伏,毫不客气地将南下皖县的曹军打了回去。
看到这个消息,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刘备虽是带着一肚子怒火东去的,但如今也好歹算是平静下来,能理智地分析利弊。他既然主动出手拦截曹军,看来下一步就是和江东重修盟好,共抗曹军。幸好他还有这份理智,不然逼着江东彻底倒向曹操那边,我们真要吃不了的兜着走。
皖县一战之后一切都进展得飞快。五月中旬的时候我们终于收到了确切信息:尽管江东元气大损,但孙权还是捡了一命回来,如今正在芜湖养伤。刘备给陆逊增兵至一万两千人,如今正围龙舒县,准备将曹军一路往合肥方向推回去。荀谌也赶到了芜湖与孙权谈判。看他信中的意思,如果能重修孙刘联盟,我们两家可以考虑用水军从淮河上游和巢湖两面夹击淮南。
得到这些消息之后,我几乎是带着几分兴奋滴拿着一叠书信去找阿香,告诉她孙权性命无碍,孙刘两家重修盟好这些好消息。她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二哥无事就好。”之后她便一直沉默着。见她无意多说,我正想告辞,她却突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只是下一次反目成仇又能有多远?我怕是得有所准备才是。”
我听她这般言语,心下颇是难过。果然,当我们真和江东翻脸,她依旧像历史中那位让刘备忌惮的孙夫人一般,可以给我们惹各种各样的麻烦,可是我却又不忍心怪她。我努力说了几句毫无分量的好话,然后逃一般地匆匆告辞了。
其实我也没工夫再为阿香的事情烦神了。前线既然已经和曹操缠上,只怕是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虽说荀谌来信说,如今既然和江东修好,他们会支援我们粮草,但是我还是不敢放松。这几年我们一直在亏空,所以完全不能放松,每一笔账都必得算清爽。我完全没有想到,这才到了七月中旬,我便收到前方军报:刘备准备退军了,八月中大军就应该抵达成都。其实曹军早在天柱山一役之后便准备退了,于是叫我们轻而易举地夺回了龙舒与舒县两座城。只是六安、合肥的防守仍然严密;曹操还专门留下张辽守合肥。
刚刚收到军报,我不禁有些奇怪。曹操为何匆匆回军了?照理说如今就算孙刘两家联手,却也是筋疲力尽,强弩之末。难道说曹军也是后劲不足了?还是曹操自己出什么问题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振奋——不错,曹操差不多该死了。历史中的曹操应该在去年就病逝了,撑到现在才是奇怪,如今说是健康不佳倒是平常。如果曹死了,我们顿时可以舒一口长气!
不过这个让人振奋的设想很快就又被忙碌淹没。和江东重修盟好之后,刘备便把从曹军手中夺回来的庐江郡几座城都还给了江东。地虽是还了,但是刘备毫不客气地将那片土地上的所有百姓通通迁走,其中七百余户安置在弋阳安丰一带,剩下五千余户通通迁回成都平原一带。这个消息让我雀跃不已,几乎感觉不到忙碌。这一次东征的结果实在是比我最好的预期还要好上一点——也多亏曹操退得及时!看来这不是折损大将就是地震的厄运已经到头,也确实该轮到我们转运了。
中秋节前大军便开始陆续抵达成都城中,只可惜刘备和荀谌两人都是过了中秋节才赶了回来,没赶上祭祀。荀谌仍然是清瘦得让人心疼,但看上去倒是颇有精神,神色显得轻松平和。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么?这惊险万分,时刻都会崩盘的战局居然让我们打出了这等上佳结果,也难得他高兴。荀谌归来,就连一向谨慎的阿粲都显得尤其兴奋。我亲自下厨准备了几样这个年代还不曾出现过的美食,然后一家人一起吃了顿晚饭——对我们来说,这倒真是难得的经验。
荀谌这次回来带了些武陵郡的好茶。我收拾的时候分了一小盒出来,说是拿去给荀彧。我方提议寻个日子我们一起去看他,荀谌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荀粲那孩子顿时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荀谌。我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么,先生?”
“无事,”荀谌低声说道,“还未到那一刻,却是我多虑。”几日之后我们也一同去探了荀彧一趟。荀彧随口问了几句战况,荀谌也一一应了;他们甚至还来来回回讨论了片刻战略大势,完全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倒让我惊讶了。
荀谌并没有给我多说这次东征的种种,但是我可是把他走后近一年半中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他对处理地震,安顿移民什么的倒没什么反应,可我说了阿香想要拐走两个孩子的事后他差点把手中的茶盅都给砸了。他盯了我半天,最后道,“当真如此?她如何能如此轻易便将两位公子带出成都!”
“这也是我们疏忽了,”我低头说道,“只是当真没想到。”
荀谌沉默了很久,一直拧着眉头,却不知道他脑子里面算计到哪里去了。“此事倒真是棘手,”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主公为何至今未曾就立嗣一事说过片言只字?”
“立嗣?难道阿斗不是自然……”
他抬手打断了我的话,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书凤,”他望着我,无比严肃地说,“你与主公亲近,他事皆可言论劝谏;只有此事,你切切不可多言。”
我愣了半天,这却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我自然不会掺和主公的私事,我也不想掺和,”我喃喃说道,“其实我真不羡慕那个必须给主公解释阿香这事的人。”
我不知道最后是谁给刘备说了阿香的事,但是刘备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重阳节的时候,他叫上了我,说是和几个孩子一起踏秋登高去。他甚至叫上了鹃儿,尽管这事看着似乎怎么都有点不合礼仪规矩。这一整天他表现得倒真像个模范父亲,对小礼尤其亲密,倒让那可怜孩子有些惶恐。他只是想安慰小礼么?其实事情本身似乎没什么联系,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到荀谌对我说的那番话,不免更是不安。
本以为建安二十五年就差不多应该在这种不安的平静中过去,没想到老天还是在年底丢了一个重磅炸弹:曹操病逝。
我们最大的对头死了,可周围却是一片沉重甚至可以说是悼念的气氛。收到讣告后刘备一直显得闷闷不乐,而荀谌更是神色沉重——他其实一直在担心这个消息抵达之后自家兄长会怎样。我也不免担心荀彧,但那些日子里我还真不敢去探望他。其实曹死了我也一样烦神——因为下面曹丕就该篡位自立,而刘备,他也必须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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