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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树下,只见宝扇身姿窈窕,体态纤纤。与满树洁白轻盈的梨花相比,竟不知哪一个更能称得上美景美色。
此处虽然隐蔽,但却并不是无人之地,云起身为男子,不便长久地与宝扇交谈。他抬脚迈步,忽然想起什么,试探性地问宝扇:“过几日我要出府,你可需带些什么?”
云起脑海里闪过摊贩售卖的各色面具,手捏泥人,小巧可口的点心吃食……他心底生出了要带宝扇一同出府的念头,若是宝扇出了王府,定然能玩个快活。可云起知道自己和宝扇的身份,若非宇文玄的允诺许可,怕是出不了王府的。
宝扇自然看得明白云起心头的念头,她轻轻摇头,青丝上的梨花花瓣随之摆动,缓缓飘落。
“不用了。”
云起眼中闪烁的光芒瞬间黯淡,原本高大的身影,转身离去时却显得有几分落寞。
宝扇自然是瞧出云起的心思的,只是她虽对云起有过几分利用的念头,却从未给过他错觉。男女之间,若是没有成为眷侣的可能,那便将暧昧缠绵的羁绊尽数斩断。宝扇以为,意图用绵绵情谊来拴住一个男子,为自己所用,是下下等之策。倘若男子对女子的好,都是以情意为前提,若是付出许多后,发现往日种种如流水入江河,悄无声息,便会物极必反,生出索要甜头的心思来。野心是被慢慢滋养的,当甜头不足以抚平心中的欲念,便会生出恶意。倒不如一开始便不以情意做锁链,便不会生出许多变故来。云起其人,虽外表冷硬,不像是欲念难平,滋生恶意之人,但宝扇对他,一开始便拉开了距离,只想着借云起,知晓些王府外面的天地,以及宇文玄的喜好嫌恶,旁的好处便是分毫未取。
宝扇仰头,紧闭着双眸,只感觉带着香气的微风吹过脸颊,轻柔的梨花花瓣掉落在她小巧挺翘的鼻尖,略有些痒。那梨花花瓣顺风飘起,又落在宝扇花瓣似的柔唇上。
梨花虽娇嫩,比不上美人俏丽好颜色。
邓姑娘和花晴回了院子,管家的吩咐随后跟到。管家面目柔和,并不说是罚,只说王府上遇上了难事,想请邓姑娘和花晴帮忙。
几十本经书,每本有三指厚,放到地上发出“咣当”的重响声。花晴便要对着这些经书,细细抄写,拿给管家一一过目后,再作祈福焚烧掉。花晴心头苦涩,却不敢出声争执,认命地拿起经书——她不是邓姑娘,有从皇宫里带回来的金银可以使唤,只能亲自动手抄写。
至于邓姑娘,管家不让她抄写经书,只将两个木桶搬进屋里,里面放的是满满的芝麻,只是黑白芝麻混杂在一起,管家吩咐人将两桶黑白芝麻搬进来,就是让邓姑娘亲手挑出黑芝麻和白芝麻。
“偏听偏信,日后可会给邓姑娘招来大祸害。这挑芝麻,既帮了王府的忙,也能让邓姑娘更目光敏锐,不会被谣言所欺。”
正抱着经书的花晴闻言,双腿微颤,差点摔在地上。
芝麻本就微小,混杂在一起更是乱人眼睛。邓姑娘挑了三个时辰,只得了小小一碗白芝麻,而手腕早已经酸软无力。邓姑娘心中怨气颇深,怨花晴胡言乱语,害她丢了颜面,怪宇文玄不给情面,她整日思虑的都是如何治好宇文玄的隐疾,他却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还放任管家用这种古怪的法子来欺辱她。对于宝扇,邓姑娘心中百种滋味,宝扇虽为她求了情,她却生不出感激来。
邓姑娘将手心中挑了一半的芝麻,放回木桶中。她出了屋子,望着院子里洒扫的婢子,心中越发郁闷。
一个小婢子端着木盆,走到邓姑娘身边。邓姑娘见她靠近,刚要躲开,以免清水溅湿了绣鞋。小婢子却挤到她面前,将一团物件塞到她掌心。
邓姑娘握紧手中的物件,等回到了屋子,才打开查看。
是一张宣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府外河畔,隐疾治疗之法。
邓姑娘心中如同鼓击,这纸团所写是要她去王府外河畔边相见。知道她正在寻找隐疾治疗的法子,又能派人利用王府的婢子传消息,除却皇宫中人,邓姑娘再想不出其他。上次入皇宫后,皇后所言帮忙寻找,邓姑娘虽欣喜,但久等不到法子,便渐渐没了指望,如今却柳暗花明,她心中跳动不止。
邓姑娘去寻了管家,只说自己挑选芝麻手腕酸痛,想出府看大夫。管家让府医来看,邓姑娘百般推辞,只道区区小病,不劳烦府医了,管家见状,便允了她出府。
河畔杨柳依依,却只有三两个人从桥上走过,且都是脚步匆匆,毫不停留。邓姑娘朝着桥边走去,心中惴惴不安,只道:纸团上只写了地点,却没提时辰,莫不是自己来的早了。
邓姑娘刚一站定,便有妃色衣裙的女子踏上拱桥,给邓姑娘使了眼色,领着她往偏僻处去了。
妃色女子称自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因为找到了隐疾治疗的方法,才约邓姑娘见面。至于为何不将这法子直接告诉宇文玄,妃色女子自有说辞。
“娘娘惦记和你的昔日情分,便将这好处让你得了,再献给王爷。王爷得到这个妙方,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
邓姑娘握紧了手中的药方。
妃色女子见状,继续道:“只是这药方不是太医院开的,是娘娘从乡野寻来的野方子。王爷的隐疾,你我皆知,是经脉断掉,平常温和滋养的方子大约是起不了什么效果的。这方子药效虽狠,但是对症下药,不过为了王爷安全着想,你拿回王府,先让府医看过再用也不迟。”
邓姑娘闻言,心底原本的疑惑担忧尽数散去,眉眼中添上了喜色。
若是能治好宇文玄的隐疾,她便是宇文玄和王府的恩人,任宇文玄再无情至极,也不会对恩人太过无礼。
王府中有一处僻静的院子,极其宽阔,旁无多余的装饰,院子里唯一的亮色,就是东隅的梨花树。往日这院子充当着宇文玄的练武场,和其余的武将不同,宇文玄的练武场,没有摆成一排的斧钺刀叉,十八般兵器,他只有一柄长溟剑。院子里没有箭术,御马,角斗的区分,只是一片空旷畅通无阻的院子。即使宇文玄再也拿不起剑,在管家的打理下,这片院子也没有变成杂草丛生的荒凉景象,反而与之前一样。
如今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朵朵梨花宛如飘雪般,从枝头坠下,飘落在梨花树的周围。宇文玄站在树下,望着极其空旷的院子,胸膛内血液躁动,却只能勉强按耐。
“沙沙沙”的响声,是起风了。
白且柔的花瓣悠悠落下,与泥土混杂在一起。原本皎洁纯白的花朵,沾染了脏污,不再如同挂在枝头时一般可爱可怜。宇文玄嶙峋的眉骨拢起,眼神冷凝地注视着掉入泥土的梨花。
他好似听那些文人雅士吟叹过。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只可惜,宇文玄不懂这些所谓的“护花”情意,也对埋入泥土中的梨花生不出怜惜感叹。他只知道,即使洁白如梨花,也可能被肮脏下贱的泥土沾染,更何况是通晓世情的人呢。
护卫在院子外站定,直到宇文玄看到他的身影,唤他进去,护卫才将事情一一禀告。
“河畔”“药方”……细碎的话语落入宇文玄耳中,他神情未变,无怒无喜,只稍稍挥手,让护卫继续盯着。
花晴腰酸背痛地抬起身子,看着自己写出的歪歪扭扭的字体,脑袋越发痛了。她愁眉不展地看向屋外,正好看到宝扇走进来。
宝扇发丝间一条鹅黄色系带,隐在三千青丝中若隐若现。她嫩如枝头花骨朵儿的脸蛋,白生生的带着一抹红。许是因为莲花发簪被人折断,宝扇一时半会儿没其余的装饰,只能用三两只小巧的梨花缀在发间,更显其纤细柔弱身姿。
花晴忽然觉得,宝扇与这梨花极其相衬,极小且白的脸,怯生生一被风吹,就从枝头飘落的怯懦性子。这会儿已经没了生死忧患,花晴对待宝扇,不似方才的殷切,只轻嗤一声,偏过头去,故意不瞧她,只两只滴溜溜的眼珠子,还紧紧地挂在宝扇身上,暗中窥探着她的举动。
宝扇走到自己的床榻旁,俯下身子,轻轻踮起脚尖,去取床头的粉瓷圆碗。瓷碗中注满了清水,放着几朵晒干的花朵。宝扇将这些干花泡在清水里,再搁置在床榻上,只需一晚,便能将床榻上都沾染上芬芳的气息。花晴素来不齿宝扇这些小巧的心思,只道她是荷包空空,无银钱使唤,才买不起香料熏染。花晴故意买了浓郁的香料,搁置在床头,想借此让宝扇好生羡慕一番,不曾想,香气却是沾染在了身上与床榻。只是她与宝扇站在一处,一个是清雅自然,另一个香气浓郁扑鼻,孰优孰劣极其分明。
胸前的系带随着宝扇的动作,缓缓飘落,与她腰间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显得分外缠绵。花晴想起今日,宇文玄因为宝扇所求,饶了她的性命,再看宝扇的姿态芊芊,不禁面容冰冷,气哼哼背过身去,重新握笔抄写经书。
——宇文玄这般暴戾之人,也会为这柔弱姿态迷惑。果真世间男子都一般,见了宝扇这样的柔弱不堪,只想以身想拥,再想不出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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