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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妈妈只觉自从自家姑娘寻死未成醒来后便无时无刻不在考验她的承受度,前些天定亲的事才过,这才没两日安生,怎么就又胡闹了起来。
见云妈妈满脸无言,璎珞忙道:“妈妈且听我说,咱们手上如今得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等进了京城,只怕也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我们的丫鬟婆子都是宋氏安排的,有些是宋氏的人,有些不是,可因着看不清,咱们也不敢放开手脚收拢,即便收拢了过来也不敢完全放心用,这样咱们就举步维艰。如今还好,等到了京城,更是复杂,事情也更多,到时没几个得用人,妈妈觉得行吗?”
云妈妈表情一变,道:“姑娘这是想出府去买些人?”
璎珞点头,道:“我且不说,弟弟是男子,身边若没些人跟随,又能做成什么事来?咱们手中银子不少,倒不如趁着此时多买些得用的人。老爷这次回京,不可能将府里的下人都带过去,定然是要放出去一大批,只带着心腹家生子回去。这到了京城侯府便得补上一批人进府,到时候咱们买的人也跟着进京,先送到人牙子那里过一遍手,再顺理成章地送进府,安排在身边,岂不是一切都妥了。”
云妈妈听的双眸一亮,却摇头道:“这事儿行,可也用不着姑娘出府亲自去挑人啊。要不还是让少爷去吧,再不济奴婢走一趟也成。如今城外正混乱,什么人都有,姑娘出去太危险了,说什么也不行。”
璎珞却摇头,坚持道:“这事儿只能我去。景华年纪还是太小了,只怕眼力不够,识人不清。妈妈常年都不出府一次,离了府,夫人就先得紧盯着妈妈不放,更不好出城买人了。妈妈放心,只要咱们小心一些,我中午用过午膳从角门出去,晚膳前回来,妈妈只说我不舒服要休息不让人进内室打搅便没人能现。我出了府,让景华和他买的那三个人都跟着,出城也不四处乱走,买了人就回,不会出事的。”
云妈妈如今算看出来了,只要是姑娘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她拦不拦的根本没用,故此见璎珞已想妥当便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于是当天下午璎珞便有些不大舒服,人也恹恹起来,第二日用过午膳,趁院子中丫鬟都去用饭,璎珞偷偷溜出了落英院,往二门的角门去,片刻云妈妈安排好院子中的事也追了过来,云妈妈在明,璎珞在暗,一前一后到了角门。
看守角门的杨妈妈已经不是头一回放云妈妈出去私见三少爷了,见她来了四下看了看便匆忙打开了角门,道:“云妈妈又给三少爷送吃食啊,快去快回。”
云妈妈却笑着拉了杨妈妈的手,道:“这回我不是要出去,我们姑娘这两日身上有些不爽利,也没什么胃口,中午送银子让大厨房做了几碟子糕点,姑娘念着妹子你多有照顾,专门让我收拾了一些出来送给杨妈妈尝尝。”
云妈妈说着拉着杨妈妈,一面推着往房里走,一面打开食盒给她看,躲在暗处的璎珞凑准时机,一溜烟便蹿出了角门,躲进了紧连的梧桐院。
她刚跑出去,杨妈妈便想起未锁的角门来,笑着道:“云妈妈先坐,等我锁了门泡壶茶,咱姐俩也吃着点心说会子贴心话。”
云妈妈连声应了。
梧桐院,苏景华早便等候着了,见了璎珞便递给她一套小厮的衣裳,璎珞迅换好,垂着头跟在苏景华身后往府门走。
此时正是府中下人们用午饭的时辰,上下最是松乏,门房里几个小厮聚在一起吃着小酒,见苏景华带着个小厮过来,也没人多在意。
苏景华到了门房附近就装作生气的样子一个劲儿的和身旁小厮拉拉扯扯,小厮点着头弓着身陪着笑,门房看过去,正瞧见苏景华的背影,小厮倒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瞧不清也没人特意跑去看,少爷生着气,跑出去也只有挨脸色看的,赏是不会有的,管这个闲事干什么。
吃着酒的小厮福泉还感叹着,道:“自打三少爷的小厮被挖眼割舌,三少爷的脾气倒是见长了。”
另一个小厮摸了一嘴的油水,用筷子敲着盘子,道:“那可不,老爷为这事专门将三少爷拎到书房教训了一顿,说的就是三少爷性子太软这回事,三少爷就是为了让老爷满意,也不能和从前一个样儿啊。”
又有小厮长叹一声,道:“唉,这主子们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我看咱们以后还是小心些吧,三少爷再怎么不得老爷心那也是少爷,且不说如今还是府里头唯一的少爷呢。”
“说的是,文二爷平日里多嚣张跋扈,这不如今被去了眼挖了舌,照样屁也不敢放一个,听说这两天他病的越不好了……”
“快别说这事儿了,吃酒吃酒!”
璎珞随着苏景华出了府拐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便有辆马车驶了过来,璎珞自行上了马车,车座上已放了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女装,璎珞利索的换上,又带上了厚厚纱帐的帷帽,敲了敲车壁,苏景华才跳上了马车吩咐开车。
马车滚滚直出城门,往城外灾民聚集之地而去。出了城外头便是一副喧嚣哭喊之声,马车走的很慢,不时就有灾民拦车乞讨。璎珞将车窗推开了些往外看,满目疮痍,遍地都是拖儿带女,衣衫褴褛,背母携子的逃难人。
地上烂泥地上更是横七竖八躺的都是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不少都一动不动的,路上横陈着的人瞧见马车也麻木得不动一下,撞上的每一双眼睛都枯败颓然,茫然无助,叫人瞧了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璎珞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前世大地震时,璎珞也曾带着公司的人上灾区捐赠物品,救助百姓,当时看到的虽也是满目疮痍,可却不时就能见到救灾的车队人员,简易的帐篷之类也有人组织着搭建起来。虽四处倾颓,却还有生的希望,可眼前这些人,似乎已成了等死的活尸,叫璎珞瞧着他们都觉生无可望。
除了这些,城门口已拉起了栅栏,阻止难民大规模进城,难民聚集的地方也时而瞧见身着差服的人驱赶鞭打难民。
璎珞蹙着眉,心里不舒服,索性便关上了车窗。片刻马车便到了城外的临时人市。璎珞带好帷帽跳下马车,苏景华买的三个人,十四五岁的王聪留着看守马车,璎珞带着6忠和马六并苏景华往里走。
6忠三十来岁瞧着便像某府上的管事,而马六年轻力壮,一身短打,一看就是护卫随从,璎珞虽是一身女装,却并非华贵的衣料,一瞧便是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的。
富户丫鬟有些小姐身边的,或是少爷的房里人,出了门也爱带着帷帽遮掩了模样,又有一身华服的苏景华在,一行几人瞧着就是寻常商户人出门买人,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这临时的人市四处都是卖身的,有自卖自喊的,有卖儿卖女的,有头花白的老人哭着卖孙的,还有跪在尸身旁边贱卖求口薄棺的。
除了本地的人牙、富户转悠着在挑人,璎珞还听到不少操着外地口音的。更有穿戴风流老鸨打扮的妇人穿梭着专找那水灵的丫头的。
哭喊声,拉扯声一阵阵响起。
人市临着河道,靠河岸的地方摆着许多薄棺木,薄席子,好些人都是这边卖了身,那边直接就换上一口薄棺。璎珞留意了下,方才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买下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只要了一百文钱,可那边一张薄席子竟就要价八十钱,更不要说一口薄棺材三两银子了。
到了这里,年轻力壮的青年倒成了廉价的,反倒是那些骨瘦羸弱,模样尚小的女孩能卖个好价,可这样卖出去命运是可想而知啊。
苏景华看的唏嘘不已,便拉着璎珞的手,道:“姐姐,咱们多买些下人好不好?他们看着好可怜。”
璎珞见苏景华满眼的悲悯和请求,不由回握了他的手,尚未言语,一旁便插过来一对兄妹来,噗通两声便跪在了身前。
那少年瞧着十四五的模样,拉着十一二岁左右的妹子磕了个头便笑着道:“少爷看看我们兄妹如何,我叫王大声,我妹妹王小秋,我识得几个字,跑的快,会算账,能牵马,我还会唱小曲,最能用树叶吹小调,吹的听了的就没说不好听的。我妹妹手巧,会做饭,能绣花,剪得窗花纸,小狗会叫,小鸟会唱,少爷买了我们兄妹。夏天小的给少爷打扇唱小调,出了门小的给少爷牵马坠镫,进了府小的给少爷磨墨理书,冬天年节了我妹子剪了红窗花往窗户上一贴又好看又喜庆,送给长辈还能表个孝心得个彩儿不是?”
少年那妹子口才没他好,只恭敬得磕了头,急切的道:“公子爷就买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苦都能吃。”
苏景华忙拉着璎珞的手摇了摇,璎珞还未言语,就听不远处一阵骚动,接着一个穿暗青色锦缎长袍的公子哥带着几个小厮随从冲了过来,那公子哥瞧见跪在璎珞兄妹俩便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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