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小说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31页（第1页）

  随葬品被一件件地理出来：吃的有盐糖肉粮，用的是青铜漆器陶塑，穿的丝绸锦绣金玉交缠，更不要提跟尸体放置在一起的珠宝饰，这要是全戴在活人身上简直比暴户还要暴户。

  阿生本来坐在灵前听指挥哭。没错，哭灵还要听指挥。一个地位比较高的大嗓门男仆担当司仪的角色，他说：&1dquo;哭。”就大家一起哭。他说：&1dquo;停。”大家就停。停的时候还要上各种别的仪式。反正阿生被弄得头昏脑涨。

  古人的情绪真的夸张。灵前的下人们各个像是死了亲娘似的，而阿生这个真死了亲娘的就尴尬了。她一开始还真伤心来着，看到那堆闪瞎人的随葬品之后就只剩下了肉疼。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跟着她娘去地下的这堆东西，至少能养活二十户赵狗那样的农民一辈子。

  哭吧，哭这个时代。

  阿生的情绪不对，马上就被青伯注意到了。正好这时到了午餐的时间，就有人来通知缯氏将阿生抱到梅园去。

  梅园一切如旧。

  丁氏是儿媳，曹腾与吴氏不用服丧。所以一切用度还是和以前一样。

  阿生不知怎的就松了一口气。在压抑的死亡氛围中，梅园阳光明媚如同一个安稳的避风港。

  吉利已经先于她在这里了，他哭得脖子脸都是红的，这个时候正在李氏的帮助下喝水。

  阿生让缯氏放自己下来，自己踏着稳定的步子走到桌案后面坐下。午餐全是素的，白面是不要想了，有小米粥喝就算是网开一面了。

  &1dquo;取牛乳来，牛乳不曾杀生。不加糖，不加热，算我们给母亲示哀。”没有蛋白质不行，她和哥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曹腾目光闪了闪，吩咐道：&1dquo;照小二郎君说的办。”

  阿生用红肿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祖父：&1dquo;哭多了，需要补盐。我也不求咸盐调味，直接喝淡盐水就可以。”

  曹腾挥挥手，表示同意了，接着又叹：&1dquo;如意还真不像阿丁的孩子。”

  &1dquo;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我和阿兄平安长大，因为丧事损害自己的身体，才是本末倒置。”

  吴氏嘴角露出一个微笑：&1dquo;她比世人看得都明白呢。”

  阿生把完全没有味道的午餐吃完，然后将淡盐水一饮而尽。&1dquo;世人都是厚葬吗？我看母亲的随葬比她生前奢靡数倍不止。”

  曹腾回答道：&1dquo;事死如事生，随葬丰厚，死者才能在地下安泰。”

  &1dquo;又是本末倒置。”阿生冷笑，&1dquo;活着的时候受尽苦难，死后享福？死都死了，人死如灯灭，有什么福可享？子曰：&1squo;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学《论语》都学到狗肚中去了。”

  她的尖酸刻薄让曹腾都惊怒了：&1dquo;慎言！你不怕传出不孝的名声吗？”

  泪水从阿生的面颊上滑落，她倔强地坚持己见：&1dquo;鬼神之事，本就虚无缥缈。母亲若有灵，现在就将我的杯盏倒置吧。若杯盏不能倒置，那所谓死后在地下享受华服美食，不过是活人编出来欺骗自己的故事。掘开坟墓一看，什么美酒烤肉，什么皮裘绸缎，都只是跟着肉身一起腐烂罢了。”

  吴氏大笑：&1dquo;这个孩子，如果不被打压，就能名垂千古。”

  曹腾瞪了吴氏一眼。

  &1dquo;祖父不会也要厚葬吧？厚葬成风，是亡国绝种的危害，胜过苛政。苛政至少有活人受益，而厚葬受益的只有死人。”

  &1dquo;你呀，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曹腾走到阿生的座位上，抱起她慢慢顺背，&1dquo;世祖曾下诏，以厚葬为害，推行薄葬。但到如今，厚葬之风反而愈演愈烈。富者因之贫穷，穷者因之破家。”他叹气：&1dquo;你说得都对，是世人看不破，看破了也不愿信。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生在祖父怀里抽鼻子。

  吉利茫然地看他们。他是第一次接触&1dquo;死”这个概念，所以这次讨论的话题已经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吴氏难得地参与进曹腾和阿生的谈话，上来就是难题：&1dquo;然而我家富贵，若让你母亲草席裹身，未免会有人非议你们兄弟不孝。要是让你来安排，你当如何？”

  有钱人死了当然是设立基金会啊。

  &1dquo;母亲死于难产，我和阿兄推己及人，当怜悯天下母亲的不易。用本该随葬的财物延请妇医，设丁氏医学堂，广教接生养胎之法，减少世间难产之事。或设立丁氏育婴堂，收养母亲难产而亡的孤儿。如此，既不让铜钱在地下生锈，又可以散播母亲的美名。”

  吴氏&1dquo;嗖”的一下站起来，右臂直地指向阿生，抖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1dquo;这&he11ip;&he11ip;这是圣人要出在我家啊。”

  第18章兄有名

  就算是曹腾这样的老江湖，也费了好大劲来捋顺自己受到冲击的三观。

  祖母吴氏依然站着，祖父曹腾沉默地坐着。阿生却已经将注意力转向了哥哥吉利。跟吉利探讨三观问题已经是阿生的习惯了。

  &1dquo;阿兄，母亲死了，她要被埋在地下，再也回不来了。”

  &1dquo;母亲如果不埋到地下，她就能回来吗？”

  &1dquo;不能。”阿生残忍地说，&1dquo;你看到了。死了，就是永远睡着了，怎么叫都不会醒了。就像被你踩死的虫子，被厨房杀掉的羊和鸡，那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