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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3对攻（第1页）

其实，当时乌鸦并不能确定山坡上有问题，只是感觉有些不对，于是来了个敲山震虎，哪晓得当真把鬼子震出来了。这伙鬼子，正是第56师团搜索联队（以前的骑兵联队）第3大队第1中队两个搜索小队。齐学启派五连过江试探进攻的时候，鬼子也派了几个侦察兵，乌鸦过河没得多长时间，鬼子侦察兵就现了他们，却没有看到后头的五连，只默到（以为）他们也是出来侦察的，没有招惹他们，阴悄悄的跑回去，向中队长横山次郎报告了。

当时，鬼子第56师团正在到处找中国远征军主力部队，横山次郎听说碰到支那军队侦察兵，晓得附近肯定有大部队，于是命令第1、第2小队在这个峡谷口上埋伏，要活捉乌鸦他们，从他们嘴巴里得到远征军主力的消息。哪晓得乌鸦机警，看出这里有问题，来了个敲山震虎。鬼子默到（以为）乌鸦他们现了自己，按捺不住，开枪向乌鸦他们还击，使横山次郎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乌鸦看到鬼子果然遭震出来，心里欢喜醸了，跟莽哥几个掩护着一排弟兄，边打边退。鬼子哪里肯让他们这样子跑了，冲下山坡，跟到撵过来。

突然，右边山坡上一声大吼“打！”

紧接着手榴弹、轻机枪、冲锋枪、步枪朝鬼子劈头盖脸一阵乱打。原来，孙大彪得到宋世才报告，带着二排、三排弟兄赶过来，依着乌鸦言语，在公路右边的山坡上埋伏好，看到鬼子一路撵过来，就把乌鸦他们放过去，截住鬼子开了火。

鬼子本来是想伏击乌鸦他们，却遭五连打了埋伏，顿时乱了阵脚，前头的往后退，后头的往前拱，在狭窄的公路上挤成一堆，成了五连弟兄们的活靶子。但鬼子也不是吃素的，乱了一阵，开始从北边的斜坡梭下去，在河坝上摆开阵势，向山坡上还击。孙大彪看到这伙鬼子人少，怕其他鬼子增援上来自己跑不脱，于是决定战决，命令司号兵吹起冲锋号。

冲锋号一响，五连弟兄从石头、树丛后面出来，冲下山坡，向鬼子扑过去，乌鸦几个也翻身杀回来。鬼子看到敌人冲上来，退下子弹，哇哇迎了上来。

公路上乌鸦一马当先，端起冲锋枪，打空弹夹的子弹，抽出手枪和短刀，迎着最先冲过来的鬼子，轻轻让开一把刺刀，一刀捅在那个鬼子肚皮上。莽哥跟大胖两个不甘落后，一个抽出千代，一个拔出厚背大砍刀，像岳飞的马前张宝，马后王横，一左一右跟到乌鸦身边，冲进公路上的鬼子群里，后面是山猫、南瓜跟五连三排弟兄。只见公路上，刀光闪闪，血肉横飞，莽哥杀得起了性，扯掉遭鬼子刺刀划烂了的衣裳，双手握到千代，就像在树林里开路一样，左一刀右一刀，在鬼子群里一阵乱砍乱杀，碰到他的鬼子算是倒了邪霉不是脑壳落地，就是开膛破肚，要不就是遭劈成两半截，没得一个活下来的。后来乌鸦跟旁人说起这场厮杀，说当时莽哥满身是血，眯起眼睛，眼露寒光，妖刀乱舞，简直跟阴司里跑出来的凶神恶煞一样，想想都心惊肉跳。

双方这场厮杀，从公路上杀到河坝上，一直杀了近一个钟头，鬼子终于抵挡不住，纷纷爬上斜坡，顺到公路向东逃跑；孙大彪也不追击，命令部队撤回卡萨。

孙大彪回到指挥部，向齐学启和刘放吾报告了事情经过，最后，意犹未尽的说道“可惜了那个峡谷，如果给我两门火炮，几挺重机枪，我保证鬼子就是千军万马，也休想冲过来一个。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刘放吾笑了笑，喊他回去休息，准备下一场战斗。孙大彪将走出指挥部，刘放吾马上命令，各部队做好一级战斗准备，他晓得，鬼子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横山次郎的第1中队在峡谷那里，遭孙大彪连打了反伏击，两个小队差点遭打残了。横山次郎不敢隐瞒，马上打电话向大队长冈田静修请罪。冈田静修听了，在电话里头把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要他马上带人撵上那些支那人，撵不上，自己向天皇谢罪。冈田静修冒火归冒火，但听横山次郎说，他们这回的对手可能是新38师第113团——两个小队长回来报告的，他两个虽然认不到中国字，但是跟五连拼了半天，“38”“113”的字样，还是认到了——晓得横山次郎的第1中队不是对手，不敢大意，一面向联队长平井卯辅报告了情况，一面命令第2、第3、第4步兵中队马上增援上去，毕竟新38师第113团，不是随便哪个都惹得起的。

横山次郎挨了骂，不敢多说半句，放下电话，把第1、第2小队两个小队长井上太雄跟长谷佑一喊拢来，好言好语劝了一番，说这回打了败仗跟他两个没得关系，全是他指挥失误。井上太雄和长谷佑一听了，感动得眼泪水都流出来了，当场表示愿意带自己的小队为先头部队，追击支那军队。

下午五点钟，太阳躲到厚厚的云层后面去了，天气并没有因此变得凉快，反而更加闷热，空气也潮湿起来，仿佛随便抓一把，就能捏出水来。对第113团的弟兄们来说，那硬是有点苦不堪言身上有汗，但不是敞开了流，到处汗汲汲、粘乎乎的，一壶水喝下去，就像在身体里头过了一遍，马上又从汗毛孔里冒出来。

伊洛瓦底江大桥桥头上，一连长高传奎蓬到（靠在）沙袋后头，把一壶水倒在脑壳上，伸手抹了把脸，在身上乱搓几下，骂了一声狗日的鬼天气。突然，旁边的三排长小声喊道“连长，敌人来了！”

高传奎站起来趴到沙袋上，看到大桥对面的公路上，一伙鬼子排成两列，从树林那边拐出来，迈着整齐的步子，向大桥走过来。高传奎往手心上吐了泡口水，搓搓手，从机枪手那里抓过ZB26轻机枪，对通讯员说“传我命令，不到三十公尺内不准开枪。”

通讯员答应一声，勾起腰杆传令去了。

这伙鬼子，正是才挨了打的那两个搜索小队，鬼子上了大桥，虽然不再齐步走，但队伍依旧整整齐齐的丝毫未乱，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大桥对面的第113团工事一样。鬼子越来越近，就连脸上刚毅狠忍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高传奎大喊一声“打！”

接着扣动扳机，手里的ZB26轻机枪轻轻跳动着，吐出一串火舌，其他弟兄也跟到开火，走在前头的十几个鬼子顿时像抽筋一样，乱抖一阵倒在地上。后面的鬼子看到，趴到桥上开始还击。7o7高地上的迫击炮和野战炮，向河对岸的鬼子开炮。

井上太雄趴到地上，高声喊道“重机枪！重机枪！”

三个鬼子抬到一挺92式重机枪，从后头冲上来，将将架好枪，一排子弹打过来，机枪手就魂归靖国神厕；副机枪手扑上来，抓起重机枪开始扫射。后头的鬼子也架起掷弹筒，把一颗颗特制的98式手榴弹抛到一连阵地上。

一连弟兄顿时遭压到掩体后头，抬不起脑壳，高传奎喊道“黄国胜！黄国胜！”

一个弟兄提到中正步枪，勾起腰杆跑到他跟前，大声说“连长，什么事？”

高传奎喊道“把狗日的重机枪干掉！”

“是！”那个叫黄国胜的弟兄答应一声，站起来就是一枪，鬼子的重机枪立刻哑了；可是还没有等他菰（蹲）下来，就听到咻的一声，脑壳上突然冒出一朵血花，栽倒地上。高传奎晓得是鬼子狙击手干的，喊道“大家注意隐蔽，鬼子有狙击手！”

这时，鬼子第1中队其他三个小队全部增援上来，跟一营在大桥两头展开对攻，鬼子攻不过来，但一营也打不退他们。

第113团指挥部里面，几个参谋听到大桥那边打得热火朝天，其他两个地方却清风哑静，一点动静都没得，就问刘放吾，是不是要二营或者三营分兵增援到大桥那边；就连齐学启，心里头也没底了，用征询的眼光看到刘放吾。刘放吾看看地图，坚决的摇了摇脑壳，命令二营、三营和搜索连加强警戒。

大桥那边打得闹热，莽哥在阵地上睡得安逸，还说起了梦话。突然，旁边的山猫轻轻推了推他。莽哥连忙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趴到壕沟上，看到五艘汽艇——本来一共七艘，经过大桥底下的时候，遭一营打烂两艘——从上面开下来停到对岸，成群结队的鬼子从树丛里钻出来，有的爬上汽艇，有的忙到（忙着）把木船、竹筏子往水里放。不消说（不用说），鬼子想从这里过江。

原来，鬼子第56搜索联队联队长平井卯辅听了冈田静修的报告，当了真，默到（以为）找到了远征军的主力，连忙命令第1、第2搜索大队、独立第24山炮大队走公路、第7运输大队走伊洛瓦底江，6续增援上来。平井卯辅看到大桥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分兵两路，一路增援第3大队，一路穿过树林，准备从下头江面宽阔、水流平缓的地方过江，向大桥迂回。哪晓得，这里也有一场恶战正等到他们。

七点来钟，太阳早就落到了山背后，看不到霞光，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突然从江对岸的树林里面，升起三颗绿色的信号弹，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传来，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到二营跟搜索连的阵地上——对岸鬼子现了这边的工事，开始了炮轰。第113团的各种火炮也不甘示弱，一齐向对岸的鬼子开火。一时间，火光乱闪，大地震动，炮弹拖出的曳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落到地上炸出一个个大凼凼，泥沙和鹅蛋儿石遭高高的抛到空中。照明弹不断升起来，把江面上、第113团阵地上照得明晃晃的，跟白天一样。

二营和搜索连阵地上，时不时有弟兄遭炸得飞起来，当场捐躯；即使遭弹片来上一下，也非死即伤；卫生兵们勾起腰杆跑来跑去，救死扶伤。

莽哥紧紧贴到壕沟背面，拿出烟给弟兄们一个分了一根，他晓得，等哈儿炮停了，就该是他们上场，那时候想抽也没得时间了。南瓜捡起莽哥丢过去的烟，拿出洋火划燃，正要往嘴巴上送，一炮弹落在壕沟上爆炸，炸起的泥沙和小石头落下来，几乎把他全部盖了，只剩个脑壳和肩膀在外头，洋火也熄了。南瓜坐在那里，咧开嘴巴笑了一下，说道“他妈的，这是老子最后一根洋火啊！”

话音刚落，突然轻轻咳了两声，接着扑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嘴巴里喷出来，脑壳一歪不动了。莽哥连忙扑过去，摇着他的肩膀，喊道“南瓜，南瓜，你啷个了，你说话啊！”

可是南瓜已经再也不能回答他了。乌鸦和山猫勾起腰杆跑过来，刨开南瓜身上的泥沙，现他胸口膛上有块碗口粗的鹅蛋儿石，把胸口膛打得凹了进去，晓得没得救了；两个人把他拖出来，小心翼翼的蓬到（靠在）战壕边上，乌鸦抹了一把眼泪水，帮南瓜合上眼睛，说道“好兄弟，别走远了，在这里看着，我们替你报仇！”

他两个差不多从税警总团一成立，就一路当的兵，算起来已经十多年，生生死死经历了好多回，都挺过来了，哪晓得这回，南瓜却没有挺过去。乌鸦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就像那块鹅蛋儿石打在他心尖尖上一样。那边大胖捡起一块小石头，狠狠砸在地上，骂了一句“我日他奶奶！”

莽哥木扥扥的做到地上，蓬到（靠在）壕沟边上，一句话也没得，眼睛里露出寒光；其他几个也没有说话，眼神都跟要杀人一样。当时铁锤死的时候，这几个都没有亲眼看到，现在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兄弟，连后事都没有交代一句就走了，心里自然好受不了。但是，这就是战争！

炮火渐渐稀疏下来，弟兄们抖掉身上的泥沙，趴到壕沟上，拉开枪栓。这时，江面上，鬼子的汽艇、木船、竹筏子开始出动，载着鬼子朝这边开过来，轻、重机枪、掷弹筒也朝这边威。一直等汽艇、木船、竹筏子过了江心，快到岸边的时候，搜索连阵地上，岳孝宗才下命令开火。

随着岳孝宗嘶哑的吼叫，搜索连阵地上，各种武器迫不及待的开了火。紧接着，二营那边也动手了。江面上弹雨纷飞，水柱冲天，鬼子挤到船上，连一点腾挪的空间都没得，遭二营跟搜索连“半渡而击之”，不到二十分钟，江面上就飘满了木船、竹筏子的碎片和鬼子尸体，落到水里的鬼子则拼命往汽艇上爬；一艘汽艇挨了一炮，冒着黑烟在江面上打转转；另外一艘开得快些，将将到了岸边，也遭打得冒了烟，上面的鬼子从汽艇上跳下来，疯一样向搜索连和二营的阵地扑过来，成了弟兄们的活靶子。后头的汽艇、木船和竹筏子看到势头不好，调转脑壳（头）回对岸去了。

鬼子一退，这边也停了火，赶紧加固工事，检查弹药，救治伤员，工兵弟兄们则忙到搬运弹药。莽哥把几颗木柄手榴弹盖子拧开，放在战壕边上，然后坐下来往弹夹里面压子弹；突然听到一个弱弱的声音喊自己，抬起脑壳，看到两个卫生兵勾起腰杆，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的伤员正向自己伸手。莽哥站起来仔细一看，却是跟他在都匀一路当兵、一路进搜索连的肖劲，连忙上去握到他的手，问道“伤到哪里了？”

肖劲咧开嘴巴笑了笑，说道“脚杆遭炸断了。”

莽哥一时不晓得说啥子好，他很少安慰人，只说“莫得事，下去好好养伤。”

两个卫生兵抬起肖劲走了一哈儿，突然听到螳螂在那边喊道“立正——”

莽哥听到，连忙站起来立正站好，向那边看过去一个带眼镜、挂少将军衔的军官在刘放吾、鲁廷甲、岳孝宗的陪同下，顺到战壕一路走过来，满脸笑容，不停和弟兄们打着招呼“呵呵，唐敬忠，当排长啦，上次见你还是个班长吧，刘晓春，腿怎么拉，好像不大利索，不要紧吧？我记得你，你是端木，哈哈，叫端木什么来着？……”

那个少将一路打着招呼，来到五班，跟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上下打量一下莽哥，问道“这个兄弟我怎么不认识，你叫什么？”

没等莽哥开枪，岳孝宗抢着答道“报告齐主任，他叫朱叔广，前年才入伍的。”

“呵呵呵，才入伍两年，不错不错，我记住你了，朱叔广。”

原来这个少将正是新38师副师长、政治部主任齐学启，问完莽哥，拍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眼看到蓬到（靠在）壕沟边上的南瓜，正要跟他打招呼，却现他已经死了，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连忙问啷个回事，乌鸦挺起腰杆，大声说道“报告齐主任，五班弟兄想让他亲眼看到，我们怎样杀鬼子为他报仇！”

齐学启点点脑壳，立正向南瓜的遗体敬了个军礼，过了好久，才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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