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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鲁昭公上(第1页)

第十一章鲁昭公(上)

鲁昭公名(亦作稠),鲁襄公之子,母齐归,即位时已过十九岁。

鲁昭公元年

公元前541年,鲁昭公元年。

元年春,楚公子围聘于郑,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将入馆,郑人恶之,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既聘,将以众逆。子产患之,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听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唯大夫图之!”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橐而入。许之。

元年春,楚国的令尹公子围访问郑国,顺便在公孙段(郑国“七穆”之一,其父公子平,字子丰,是为丰氏)家娶妻,伍举担任楚国使团的副使。

两国友好,两家结亲,本来是一件好事,然而等到楚国使团将要入城住进宾馆的时候,郑国人却突然对这位显赫的女婿产生了戒心,派行人公孙挥(字子羽)和他交涉,让楚国使团住在了城外。等到国事访问完毕,公子围将要迎娶公孙段家的小姐,又提出要带人进入新郑。平心而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然而子产对此深为忧虑:这么多楚国人全副武装地进入新郑,谁敢担保他们不会趁机发动袭击?反客为主本是楚国人的拿手好戏,楚文王、楚成王都这么干过,眼下这位公子围,更是以胆大妄为而闻名于世,不可不防。子产于是又派公孙挥前去交涉,拒绝楚国的大队人马进城,说:“因为敝国地域狭小,不足以容纳您的随从,请让我们筑好坛再听从您的命令。”

春秋时期的贵族娶亲,要到女方的祖庙中迎接新娘,以示尊重。子产不想让楚国人进城,所以提出要在城外筑坛,替代丰氏的祖庙。公子围命大宰伯州犁应对,说:“承蒙君侯赐予寡君的大夫围恩惠,对他说要将丰氏的女儿嫁给他为妻。他摆开座席,在楚庄王、楚共王的宗庙中向祖先郑重报告,才来到这里。如果你们在野外将女儿赐给他,这是将君侯的恩赐丢弃在草丛里了,也是让寡君的大夫围没有资格和诸卿同列了。不仅如此,又让他欺骗列位先君,将不能够再做寡君的上卿,恐怕也不能够回去了,请大夫考虑清楚。”

伯州犁这番话说得有水平,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公子围在郑国受到了严重的侮辱,你们看着办吧!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公孙挥不能回避,直接回答:“小国没有罪过,信赖大国而不设戒备就是罪过。小国打算仰仗大国来安定自己,而大国恐怕是包藏祸心来谋害小国吧?我担心的是,小国失去依靠,大国失去信任,诸侯因此以此为戒,无不对楚国失望,再也不信任楚国,因而违抗君王的命令,使其政令不通。不然的话,敝国就等于是贵国的宾馆,岂敢爱惜丰氏的祖庙?”说白了,我们不信任你们,而且事关国家存亡,我们不敢掉以轻心,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

伍举知道郑国人是有戒备了。这种情况下,强求进城已经不现实,但是不进城又太没面子,于是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请求将弓袋倒挂而入城,以示没有携带兵器。

郑国人答应了。

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遂会于虢,寻宋之盟也。祁午谓赵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于晋。今令尹之不信,诸侯之所闻也。子弗戒,惧又如宋。子木之信称于诸侯,犹诈晋而驾焉,况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于晋,晋之耻也。子相晋国以为盟主,于今七年矣!再合诸侯,三合大夫,服齐、狄,宁东夏,平秦乱,城淳于,师徒不顿,国家不罢,民无谤,诸侯无怨,天无大灾,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终之以耻,午也是惧。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赐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祸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驾于晋也。今武犹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将信以为本,循而行之。譬如农夫,是是,虽有饥馑,必有丰年。且吾闻之,能信不为人下。吾未能也。《诗》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信也。能为人则者,不为人下矣。吾不能是难,楚不为患。”楚令尹围请用牲读旧书加于牲上而已。晋人许之。

正月十五日,公子围带人进入新郑,迎接了新娘子出来。于是在郑国的虢地会盟,这是为了重温宋之盟。如果只看《左传》的记载,很容易误解为只是楚国和郑国结盟。事实上,《春秋》是这样记载的:“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公子围、齐国弱、宋向戌、卫齐恶、陈公子招、蔡公孙归生、郑罕虎、许人、曹人于虢。”公子围此行,一是访问郑国,二是迎娶新娘,三是到虢地参加诸侯会盟,可以说是马不停蹄,相当勤快了。

中军尉祁午对赵武说:“在宋国结盟的时候,楚国占了晋国的上风(歃血为盟的时候,楚国人为先)。而今他们的令尹不讲诚信,这是诸侯都知道的。您如果不防着点的话,只怕又像在宋国一样。楚国令尹屈建(字子木)在诸侯中以守信而著称,尚且欺骗我们而凌驾于晋国之上(当时楚国人在礼服内穿了铠甲),何况是现在这位严重不讲信用的?楚国如果再次占了晋国上风,那就是晋国的耻辱了。您辅佐晋国作为盟主,至今已经有七年多了,两次会合诸侯,三次会合诸侯的卿大夫,收服齐国、狄人,安定华夏的东境,平息秦国的扰乱,为杞国修筑淳于城,军队不困顿,国家不疲惫,百姓无诽谤,诸侯无怨言,上天不降大灾,这都是您的功劳。我害怕的是,您有了美好的名声,反而以耻辱告终。您可不能够不警惕啊!”

赵武说:“我受教了。然而上次在宋国结盟,屈建有祸人之心,我有仁人之心,这就是楚国凌驾于晋国之上的原因。今天我还是一样的心,楚国又不守信用,照样不能伤害我。我将以诚信为本,遵循这个原则行事。这就好比农夫,只要致力于培土除草,虽然难免有饥馑之年,但终归会有丰收的时候。而且我听说,能守诚信就不会居人之下,看来我还是不能做到严守诚信啊!《诗》说:‘不欺骗不祸害,鲜有不成为榜样的。’说的就是要讲诚信。能够以身作则,就不会居人之下了。于我而言,难的是做不到这一点,楚国人不足为患。”

赵武坚信诚实人不吃亏,公子围却处心积虑耍小聪明。到了盟誓的时候,公子围请求使用牺牲,仅仅宣读一下当年宋之盟的盟书,并将盟书放在牺牲上面就算了事。为什么如此草率,连歃血这一关键流程都省略?那是因为上次楚国人先歃血,占了上风;这次怕晋国人提出要先歃血,又不好拒绝,所以干脆简化程序,草草了事。

晋国人答应了。

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围设服、离卫。叔孙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郑子皮曰:“二执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宫有前,不亦可乎?”楚伯州犁曰:“此行也,辞而假之寡君。”郑行人挥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忧子皙之欲背诞也。”子羽曰:“当璧犹在,假而不反,子其无忧乎?”齐国子曰:“吾代二子愍矣!”陈公子招曰:“不忧何成,二子乐矣。”卫齐子曰:“苟或知之,虽忧何害?”宋合左师曰:“大国令,小国共。吾知共而已。”晋乐王鲋曰:“《小旻》之卒章善矣,吾从之。”

退会,子羽谓子皮曰:“叔孙绞而婉,宋左师简而礼,乐王鲋字而敬,子与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齐、卫、陈大夫其不免乎?国子代人忧,子招乐忧,齐子虽忧弗害。夫弗及而忧,与可忧而乐,与忧而弗害,皆取忧之道也,忧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三大夫兆忧,忧能无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谓矣。”

三月二十五日,举行盟誓。楚国的公子围使用楚王的仪仗,前面有两名卫士替他开路。鲁国的叔孙豹(叔孙穆子)感慨:“楚国的公子可真神气,好像是个国君啊!”郑国的罕虎(子皮)说:“两名执戈武士都站在他前面了。”蔡国的公孙归生(子家)说:“令尹在楚国都已经住进了蒲宫(楚王的离宫),有两名执戈武士在前面开路又有何不可?”

楚国的伯州犁听到了,站出来为公子围辩护:“这些东西是令尹这次出来的时候,向楚王请求而借出来的。”郑国的行人公孙挥说:“只怕借了就不会还了。”伯州犁反唇相讥:“这事不劳操心,您还是担心一下公孙黑是否想犯上作乱吧!”

公孙黑字子皙,当年和良霄(伯有)闹矛盾搞得沸沸扬扬,以桀骜不驯而闻名,是郑国的一颗定时炸弹,是以伯州犁有此一说。公孙挥立马反击:“我也奉劝您一句,当璧还在,借了国君的东西不还,您就不害怕吗?”

所谓当璧,是指公子围的弟弟公子弃疾。话说楚共王在世的时候,没有嫡子,受到宠爱的庶子有五人,不知道该立谁为继承人,于是将一双玉璧埋在宗庙的院子里,祈祷说:“正对着玉璧下拜的,就是神明喜爱的,立他为储君。”然后叫儿子们进来拜祭祖先。结果楚康王两脚跨在了玉璧上,公子围的胳膊放在了玉璧上,公子比和公子黑肱都离得很远。公子弃疾当时还小,被人抱进来,两次下拜都正好压在玉璧上。“当璧”之名,由此而来。楚康王死后,儿子郏敖懦弱无能,公子围飞扬跋扈,篡位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唯一让他有所顾忌的,就是这位“当璧”公子弃疾了。

听到伯州犁和公孙挥斗嘴,齐国的国弱叹道:“我真替这两位操心啊!”意思是为公子围和伯州犁担忧。陈国的公子招说:“不操心哪里能够成事?可这两位似乎还很高兴呢!”卫国的齐恶说:“如果他们事先知道,就算有危险也能化解吧?”宋国的向戌滴水不漏,说:“大国发号施令,小国恭敬服从。我只知道恭敬而已。”等于什么都没说。晋国的乐王鲋则故弄玄虚,说:“《小旻》的最后一章甚好,我就听它的吧。”

《小旻》见于《诗经·小雅》,最后一章是:“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大意是:不敢空手去打老虎,不敢徒步涉过大河,人们只知道有一种危险,没有想到世道多艰难。还是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吧,就好像站立在深渊旁边,就好像脚下踩着薄冰。乐王鲋以《诗》喻事,意思是不要只看到别人的危险,自己也要时时警惕,谨言慎行,咱们这些看客就不要公开议论楚国令尹了,免得惹祸上身!

散会之后,公孙挥跟罕虎谈起这件事,点评道:“叔孙豹言辞准确而委婉,向戌言简意赅而合于礼仪,乐王鲋洁身自爱而谦恭有礼,您和公孙归生说话得体,都是能够保有世禄的有福之人。齐、卫、陈国那几位则恐怕不能免于祸难:国弱替人瞎操心,公子招有点幸灾乐祸,齐恶虽然有忧虑却不当作祸害。但凡忧患没有到自己身上而替人操心的,人家有难而自己高兴的,明知忧患而无动于衷的,都不可避免招来忧患。这三位大夫有了招来忧患的先兆,忧患必定会到来。《大誓》说:‘老百姓所想的,上天必定听从。’忧患岂能不来?通过言语而知道事物的后果,说的就是这个了。”

季武子伐莒,取郓,莒人告于会。楚告于晋曰:“寻盟未退,而鲁伐莒,渎齐盟,请戮其使。”

乐桓子相赵文子,欲求货于叔孙,而为之请,使请带焉,弗与。梁其胫曰:“货以藩身,子何爱焉?”叔孙曰:“诸侯之会,卫社稷也。我以货免,鲁必受师。是祸之也,何卫之为?人之有墙,以蔽恶也。墙之隙坏,谁之咎也?卫而恶之,吾又甚焉。虽怨季孙,鲁国何罪?叔出季处,有自来矣,吾又谁怨?然鲋也贿,弗与,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与之,曰:“带其褊矣。”赵孟闻之,曰:“临患不忘国,忠也。思难不越官,信也;图国忘死,贞也;谋主三者,义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请诸楚曰:“鲁虽有罪,其执事不辟难,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劝左右可也。若子之群吏,处不辟污,出不逃难,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污而不治,难而不守,所由来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其能,其谁从之?鲁叔孙豹可谓能矣,请免之以靖能者。子会而赦有罪,又赏其贤,诸侯其谁不欣焉望楚而归之,视远如迩?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之令也,引其封疆,而树之官。举之表旗,而著之制令。过则有刑,犹不可壹。于是乎虞有三苗,夏有观、扈,商有、邳,周有徐、奄。自无令王,诸侯逐进,狎主齐盟,其又可壹乎?恤大舍小,足以为盟主,又焉用之?封疆之削,何国蔑有?主齐盟者,谁能辩焉?吴、濮有衅,楚之执事,岂其顾盟?莒之疆事,楚勿与知,诸侯无烦,不亦可乎?莒、鲁争郓,为日久矣。苟无大害于其社稷,可无亢也。去烦宥善,莫不竞劝。子其图之!”固请诸楚,楚人许之,乃免叔孙。

该说的话说了,该喊的口号喊了,正当大伙儿打点行装,准备散会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三月份,鲁国的季孙宿讨伐莒国,攻取郓地。莒国人跑到虢地来告状。楚国人告诉晋国人:“我们重温上次的盟约,巩固和平友好,这边还没有散会,那边鲁国就入侵了莒国,这是亵渎盟约,请求诛戮鲁国的使者。”

鲁国的使者,就是叔孙豹。

晋国大夫乐王鲋(谥桓)辅佐赵武参加会议,想向叔孙豹索取财物而为他向赵武(文子)说情,但是又不便明说,便派人向叔孙豹索要一条腰带。叔孙豹当然知道乐王鲋是什么意思,但很干脆地拒绝了。叔孙豹的家臣梁其胫表示不解:“钱财不就是用来保全性命的吗?您怎么突然爱惜起钱财来了呢?”叔孙豹回答:“我们参加诸侯会议,是为了保卫社稷。我如果用钱财来逃脱性命,鲁国必定会遭到讨伐,这就是祸害社稷了,哪里是保卫?家院筑墙,是为了防范盗贼之流;墙壁有了裂缝,这又是谁的罪过?我本来是保卫社稷的,结果却害了社稷,我的罪过岂不是更大?虽然我也怨恨季孙宿这个时候讨伐莒国,陷我于险地,但是鲁国又有什么罪过?叔孙出使季孙守国,向来是这样做的,我又去怨恨谁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乐王鲋贪财好货,如果不给他,那就没完没了啦。”于是召见乐王鲋的使者,从衣裳上撕下一条长帛交给他:“身上的腰带太窄了,只能撕衣裳来另做一条。”

赵武(孟)听说这件事,说:“面临灾难而先想到国家,是忠;意识到危险而不离职守,是信;为了国家的利益而忘记死亡,是贞;思考问题从忠、信、贞出发,这就是义。有这四种美德的人,难道可以杀掉吗?”于是向楚国公子围求情,说了如下一番话:

“鲁国虽然有罪,它的使者却没有逃避祸难,畏惧贵国的威严而恭敬地接受命令。您如果赦免他,以劝勉群臣来为国效力,是可以的。如果您的官吏在国内不怕困难,在国外不逃避责任,国家还有什么忧患呢?忧患之所以产生,是因为有问题而不解决,有祸难就逃离,就是这样来的。能够做到这两点又有什么忧患?不安定贤能之士,谁会跟从他?鲁国的叔孙豹可以说是能臣了,请赦免他来安定贤能者。您组织诸侯会议而赦免有罪的国家,又奖励它的贤者,诸侯还有谁不高兴地望着楚国而归顺你们,把疏远看成亲近呢?再说,边境上的城邑,有时是你的,有时是我的,哪里有什么常主?三王五伯发布命令,划定边疆,设置官员,竖立标志,而且在法令上写明非法越境就要受到惩罚,尚且不可能让边界一成不变。于是虞舜也出征过三苗国,夏启则灭掉了观氏和扈氏,商朝诛杀了氏和邳氏,周朝也吞并过徐国和奄国。自从没有英明的天子,诸侯争相扩张,交替主持结盟,难道又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吗?关注大的祸乱而不计较小的过失,足以成为盟主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小事?边境被侵略的事,哪个国家没有经历过?主持结盟的,谁能够治理?假如吴国和百濮部落有机可乘,楚国的办事人员难道会拘泥于盟约,不趁乱而入?莒国边境上的事,楚国就不要过问,诸侯也不要烦恼,不也是可以的吗?莒国和鲁国争夺郓地,旷日持久,只要对莒国的社稷没有造成大的损害,就没有必要去保护它了。免去烦恼,赦免善人,诸侯们就没有不争相努力的。请您认真考虑一下。”

赵武坚持为叔孙豹说情,公子围总算是给面子,听从赵武的建议,放过了叔孙豹。

令尹享赵孟,赋《大明》之首章。赵孟赋《小宛》之二章。事毕,赵孟谓叔向曰:“令尹自以为王矣,何如?”对曰:“王弱,令尹强,其可哉!虽可,不终。”赵孟曰:“何故?”对曰:“强以克弱而安之,强不义也。不义而强,其毙必速。《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强不义也。令尹为王,必求诸侯。晋少懦矣,诸侯将往。若获诸侯,其虐滋甚。民弗堪也,将何以终?夫以强取,不义而克,必以为道。道以淫虐,弗可久已矣!”

公子围设宴招待赵武,赋了《诗经·大雅·大明》的第一章:“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適,使不挟四方。”大意是:君王的明德在下,神灵的护佑在上,天意如此难测,领袖着实不好当。这是歌颂周文王的诗句,公子围用以表达自己的心志,可以说是相当狂妄了。赵武以《诗经·小雅·小宛》的第二章回应:“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昏不知,壹醉日富。各敬尔仪,天命不又。”大意是:聪明圣智的人啊,喝起酒来温文尔雅;稀里糊涂的人呢,总要一醉方休。做人还是应当注重礼仪,天命一去,不可复还。这是奉劝公子围要安于天命,谨守本分,休作非分之想。

事后,赵武问羊舌:“令尹已经把自己当成楚王了,你怎么看?”羊舌回答:“楚王懦弱,令尹强势,令尹应该能够成事吧!虽然可以坐上王位,但是难有善终。”赵武不解:“为什么这样说?”羊舌说:“以强凌弱而且心安理得,这是强大而无道义。没有道义的强大,很快就会灭亡。《诗》说:‘声威赫赫的大周王朝,褒姒灭亡了它!’说的就是强大而无道义。以令尹的性格,如果当上了楚王,必定会谋求领军诸侯。而晋国已经有点衰弱了,诸侯们将服从楚国的领导。如果获得诸侯的拥护,他就会比现在更加残暴,老百姓就会受不了,他又怎么能够得到善终呢?要知道,依靠强力来夺得王位,不合于道义而能取胜,必将以不义作为常道。把荒淫残暴作为常道,是不可能长久的。”

夏四月,赵孟、叔孙豹、曹大夫入于郑,郑伯兼享之。子皮戒赵孟,礼终,赵孟赋《瓠叶》。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赵孟欲一献,子其从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献之笾豆于幕下。赵孟辞,私于子产曰:“武请于冢宰矣。”乃用一献。赵孟为客,礼终乃宴。穆叔赋《鹊巢》。赵孟曰:“武不堪也。”又赋《采蘩》,曰:“小国为蘩,大国省穑而用之,其何实非命?”子皮赋《野有死麕》之卒章。赵孟赋《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也可使无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兴,拜,举兕爵,曰:“小国赖子,知免于戾矣。”饮酒乐。赵孟出,曰:“吾不复此矣。”

四月,赵武、叔孙豹和曹国的大夫进入新郑,郑简公设宴招待他们。宴会举行之前,罕虎向赵武行“戒”礼,也就是告知宴会的时间和地点。礼毕,赵武赋了《诗经·小雅·瓠叶》一诗。瓠是一种葫芦科植物,其果可食,其叶则弃,或者被穷人当作杂粮来吃。赵武的意思是希望酒宴不要办得太丰盛,一切从简即可。罕虎并没有领会赵武的意思,再去知会叔孙豹,顺便将赵武赋《瓠叶》的事告诉了叔孙豹。叔孙豹到底是鲁国人,知书达礼,一听即明白,对罕虎说:“这是希望宴会办得俭朴一点,一献即可,您就听从他吧。”

“献”即主人向宾客敬酒,一献就是敬酒一次。周礼有规定,招待公爵当用九献,招待侯爵和伯爵用七献,子爵和男爵用五献,卿用三献,士大夫用一献。献的次数越多,礼节越隆重,宴会也越丰盛。按照赵武的级别,至少应该享受三献。而在当时,各国为了尊崇晋国,在招待晋国的卿的时候,往往将待遇提升一级,采用五献。听说只对赵武用一献,罕虎不禁有点发虚,说:“不敢这样做吧?”叔孙豹说:“这是他自己的愿望,有什么不敢?”

到了宴会那一天,郑国人出于谨慎,还是准备了五献的器物用品,陈列在帷幕之下。赵武辞谢,私下对子产说:“我已经向冢宰请求过了,只用一献。”冢宰是个笼统的称呼,可以说是一国的执政大臣,也可以说是一家的首席家臣,这里是指郑国的当国罕虎。郑国人这才知道赵武说的是真心话,于是只用一献。

前面说过,“享”是享礼,又假借为“飨”,即宴请。重要的招待,一般是先享后宴,先搞仪式,再喝酒吃肉。如果享礼过于隆重,达到七献或九献,主人敬宾客,宾客再回敬主人,费时冗长,往往就没有时间举行宴会了,只能将大快朵颐的事情推到第二天举行。而这一次,因为作为主宾的赵武只接受一献,享礼很快就结束,于是“礼终乃宴”,大伙儿也不用饿着肚子假惺惺地做戏,真是善莫大焉!

宴会期间,叔孙豹赋了《诗经·召南·鹊巢》一诗,其中有“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这样的句子。叔孙豹将赵武比作鹊,将自己比作鸠,意思是晋国主持会盟,鲁国得以安宁,自己免于被楚国所杀,全是因为赵武的功劳。赵武说:“我担当不起。”叔孙豹便又赋了《诗经·召南·采蘩》一诗: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蘩即白蒿,是一种寻常的植物,古人用于祭祀。叔孙豹解释:“小国就是蘩,虽然很平凡,大国却加以爱惜而慎重使用,岂敢不听从大国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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